自決與啟蒙——對漢字價值的換位思考

From Phonology

自决与启蒙——对汉字价值的换位思考

作者：有女同車

2007-4-27

内附一箇簡化字的標題，表明立場——俺不是甚麼冥頑不靈的守舊分子，如某君所說的不敢再用簡化字發帖，嫌掉價云云，俺的氣度還不至於如此狹齪。叵耐俺用 DIY的輸入法打字，只出傳統漢字，轉來轉去的嫌麻煩。長篇大論的讀者也沒那耐煩，自家也懶得多費筆墨（借代），俺努力說得 straightforward一點。

對成年人，自決權（self-determination）是神聖不可侵犯的，不同的見解宜各自表述清楚，該問難問難，相互攻擊就很沒意思。而且己所不欲，勿施於人，被粗暴強制的滋味很不好受。

心有委曲嘴上還能坦坦蕩蕩的那是君子的風範，三月不偉仁畢竟不是常人所容易做到的。好比我剛剛逛了書店，想找一本大體保真的甲戌本脂評石頭記，結果溜得腰酸腿軟卻只找見一套仿古線裝的，標價數百銀子，轉回家來，屁股尚未坐穩，一登上網站就見著一夥人刀槍翻飛，恨不能把漢字刴成爛泥。換作諸位看官呢？你能不光火！所以說，身在中國大陸的舊學愛好者，一提到簡化字，一談及文字改革，語出多有不平之音，這也在情理之中。強制不見得非得像悍吏似的掄起鐵鏈來鎖你，不知爲甚麼我想到的卻是一種古代的酷刑，名曰幽閉。舉此例的用意在於，我想要揭示引起爭執的一種緣故：並不是甚麼善良的願望、美好的動機，也不是甚麼搶先手、爭上游、主動出擊，簡簡單單的，只是出於本能的反射。

——推己及人，「我不想讓孩子們也像我這倒黴蛋似的受這份想撒都沒處撒的窩囊氣。」好事者曰：你這叫感情昇華了。西哲曰：You are human, if somebody or something hurt you, you should fight back!

於是問題就來了。你我是否有權給孩子們拏主意呢？

你我是成年人，誰或者甚麼東西傷害到了你我，你我自可反擊。被強加者以切膚之痛，一般是不會再反過來幹出強加於人的勾當的，前提是心智健全的成年人。但是你又怎麼確保你給孩子們拏的主意就不是強加於人呢？

其實答案就在那些「氣話」里。自由靠甚麼來保障？怎樣才能使尚無自決能力的年幼者成年後獲得自決的權力與能力？

——Just given them open mind.

說的直白一點，就是決不能把孩子當成自己功利觀實踐的對象。道理好像是很複雜，情理卻是一清二白的。

• 成年人應該企望孩子們成為幸福的人，而不是所謂的「成功」的人。
• 自由是一切幸福的基礎。
• 追求自由需要自由的思想。思想不是與生俱來的。
• 啟蒙的任務一是養成自覺思考的習慣，一是傳授自主學習所必備的本領，即基礎知識和基本技能（common knowledge）
• 文化認同（歸屬）是天賦的權利。從孩子的角度來看待文化，不必談傳承或者改良，那不是未成年人的責任。就遺產（legacy）的貽厥而言，從母語、民族、鄉土等背景出發，促成依附於上述背景的文化認同，是最自然，最有利的遺產授予方式。也就是說，應該讓孩子學說母語、瞭解本土本民族的歷史文化（僑民的情況比較複雜，本文無意牽涉）。

語言文字是自主學習的必備本領——像無知者無畏那種屁話根本不用理它——能掌握的語言和文字種類越豐富、運用能力越強，自主學習的空間就越大。但是人的生命和精力有限，對幼者的啟蒙而言比較現實的也就是教學一兩種語言、文字。那麼依上文分析、側重的語言理應是母語。就當今全球的知識語言關連度來看，最大的知識載體就是英語，所以選擇英語作爲第二語言是比較有利的。而文字呢——

文化有歷史縱深，這一點不言自明。而且越是厚重的文化就越是寶貴的財富，這也用不著我廢話。具體情況具體分析，對漢民族而言自主學習本土文化的最有利工具無疑就是漢字，甚至漢字本身就是一種文化。有人不認為文字也是文化，請看《國語詞典》對文化的定義：人類在歷史發展過程中創造的總成果。包括宗教、道德、藝術、科學等各方面——此話題與本文主旨關連不大，不擬展開了談——傳統文化以傳統漢字來匹配較爲有利於學習，這個我也不打算深談，大概大部分國人都認同這一點。那麼簡化字推廣以來的「新」文化當然也不是後孃養的，平心而論這一階段的大陸文化內容的確跟簡化字結合的較比緊密。但就豐富程度和獨特性而言，後者與前者相比似乎尚有一定差距。但這不是關鍵。前文提到了自主學習的空間，之前還說到了幽閉，以及，究竟甚麼纔算open mind呢？我想可以以視野作比，場景越開闊視野也就越開闊，但倘若觀察者沒長眼睛，或者只一隻眼睛好用再不然就是近視，亦或者他的眼睛是好好的，卻戴了一付有色眼鏡，再比如場景是在海底，卻又沒戴潛水鏡，那末他的視野就還是很局限。與漢字相關的文化接觸，漢字就是一雙亮眼睛。一箇涵泳者執拗地就是不戴潛水鏡，說是累贅。如果他想surface或者登陸，那是他的自由，無可指摘。可他偏偏就願意在水裏泡著，這就有點不可理喻了，你說是不是呢？

所以依我看，在大陸成長的講漢語的年輕人漢字是必須學的，最好是傳統漢字和簡化字都學，to keep your mind open。這也並沒有多大的負擔。漢字和語言的密切程度是獨一無二的，放棄漢字在相當程度上就等於放棄漢語——恐怕還不止漢語。而簡化字呢，山人以為是可以easy come easy go的東西。如果它不想走，上廁所多坐一會兒馬桶的工夫也就學成了。它本身並不是甚麼障礙，障礙是對它的濫用所造成的幽閉。如果傳統漢字對你來說是一道障礙，那你是必需跨過去的，對 keep open mind 而言兩者的性質是不同的。

還有外國語的問題，因題目擬成了「對漢字價值的換位思考」，只得就此打住。兼且爲了保證可讀性（找個堂皇的理由），話說得比較囉嗦——that's it.